2023年7月21日上午，清華大學教授沈衛榮在故宮博物院作“乾隆皇帝宮廷所習藏傳密法考”主題講座。該講座為“祥開萬象：故宮與西藏文物聯展”系列講座第十講。講座由故宮博物院副院長王躍工研究館員主持，故宮博物院故宮研究院主辦，故宮博物院研究室和宣傳教育部聯合承辦，旭日慈善基金特別支持。講座在故宮博物院報告廳舉行，來自院內外近三百余位聽眾現場聆聽了講座。

主講人：沈衛榮教授

主持人：王躍工副院長

沈衛榮教授為德國波恩大學中亞語言文化系博士（1990–1998）。歷任南京大學歷史系講師（1979–1990），哈佛大學印度梵文研究系合作研究員、德國洪堡大學中亞系代理教授、日本京都大學文學部外國人共同研究員、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研究員、柏林高等研究院研究員、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教授、西域歷史語言研究所所長、漢藏佛學研究中心主任。2013、2014年度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現任清華大學中文系、清華人文社會科學高等研究所教授、中國民族史學會副會長、中國少數民族文學研究會副會長、中國元史研究會副會長、中國蒙古學研究會副會長。專業方向為西藏歷史和漢藏佛教語文學。代表作有《西藏佛教歷史的語文學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想像西藏》（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文本與歷史：藏傳佛教歷史敘事的形成和漢藏佛學研究的建構》（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年）、《回歸語文學》（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大元史與新清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和《從演揲兒法中拯救歷史：元代宮廷藏傳密教史研究》（中華書局，2022年）等。

講座伊始，沈衛榮教授提出，長期以來清史研究者們對乾隆皇帝與藏傳佛教的關系有著截然不同的看法。一種觀點認為乾隆皇帝不但自己是一位虔誠的藏傳佛教信徒，而且還以菩薩皇帝自詡，將藏傳佛教的政教合一思想作為其統治大清帝國的意識形態。另一種觀點則認為乾隆根本就不是一位藏傳佛教徒，他對黃教的推崇具有非常明顯的政治目的，所謂“興黃教，即以安眾蒙古也。”沈衛榮教授認為兩種觀點都是有待商榷的。沈衛榮老師介紹了乾隆皇帝的《喇嘛說》，其中乾隆皇帝明確講到自己是利用藏傳佛教來鞏固自己的統治。從此文獻的表面意思上來看，乾隆皇帝似乎是不相信藏傳佛教的。因此，乾隆皇帝的《喇嘛說》實際上是對于漢地文化群體的一種政治表態，并不能代表他的真實想法和實踐。從相關文獻和傳世實物上來看，可以說乾隆皇帝對藏傳佛教是有著相當深入的了解，并進行修行的。

乾隆皇帝《喇嘛說》碑拓

接下來，沈衛榮老師介紹了兩個乾隆皇帝信仰藏傳佛教的例證。第一是法國學者王微（Franscoise Touten Wang）對乾隆裕陵地宮的研究。王微指出裕陵地宮墻壁和天花板刻有約一百種藏文陀羅尼經。不同的陀羅尼經沿著墻壁有序、對稱地嵌入。這種秩序是按照章嘉二世《白鏡》有關陀羅尼裝藏的敘述完成的。觀者在金券里依照傳統最神圣的順時針佛塔環繞方式 ，即發現這些陀羅尼的排序遵從塔基到塔頂的裝藏順序。這種方式便可以在非宗教的建筑里產生一座虛擬的佛塔。由此可見乾隆皇帝對藏傳佛教的重視。

乾隆裕陵地宮中的藏文陀羅尼經

第二是《章嘉國師若必多吉傳》中所記載的三世章嘉活佛為乾隆帝講授密法的情況。乾隆十年之后，乾隆帝還從章嘉國師受勝樂灌頂、修法。此后，依次聽受了“吉祥輪勝樂甚深二道次教授及分支”等密法。這體現了乾隆皇帝對藏傳佛教秘法的修行實踐。

乾隆帝欽命制作的章嘉國師像

隨后，沈老師提出目前對于乾隆皇帝修行藏傳佛教密法的研究，主要還是通過清乾隆宮廷中傳出的幾部漢譯藏傳密教文獻，如《大乘要道密集》《究竟定》等，做追本溯源的研究，弄清它們的來龍去脈，并具體考述這些文本所述密教修法的宗教內容，以此來還原乾隆皇帝與藏傳佛教之關系的真實歷史面貌。其中《大乘要道密集》是上世紀三十年代，寶珍金剛上師在北京極樂庵傳授大威德金剛灌頂法已，講起分次第，接傳正分，時見到某居士所藏此《大乘要道密集》抄本四卷，內容是無上瑜伽要義，是清乾隆二十五年，由熱河行宮發出，改訂四卷。此外，1922年羅振玉先生在其搶救的清內閣大庫檔案中檢出三種他認為與元代所傳“演揲兒法”相關的元寫本殘卷，將它們命名為《演揲兒法殘卷三種》，并撰寫跋文。沈老師認為這些文獻，也是乾隆皇帝修行藏傳佛教秘法的重要文獻。

（明）莎南屹啰等集譯，《大乘要道密集》，北京大學出版社影印，2012年

《究竟定》是乾隆帝御用藏傳密教修行圖冊，該圖冊圖文并茂，經折裝，一一九頁。上下附護經板，橫31.2厘米，縱32.2厘米，厚6.4厘米。正文每頁上方繪有一幅瑜伽士修習動作示意圖，下方有漢藏兩種文字并行的解說文。與其他內府藏經相比，《究竟定》的特點在于以圖文對照的方式指導修行者實修，這也是《究竟定》作為內府秘籍的獨一無二之處。沈老師詳細講解了《究竟定》的結構和內容。此類文獻皆說明乾隆皇帝或對藏傳佛教密法的修行有著極為深入的了解。同時也說明，乾隆皇帝雖然皈依的是藏傳佛教的格魯派，但是他修行的卻是薩迦派的密法。

《究竟定》中的“喜金剛修習”

講座現場

最后，故宮博物院副院長王躍工研究館員對講座進行了簡要的總結，認為沈衛榮教授根據對現存文獻的深入研究和梳理，不僅糾正了許多對于乾隆皇帝與藏傳佛教關系的錯誤認識，更明確擇要介紹了乾隆皇帝對藏傳佛教的信仰和其所進行的密法修行。這在學術方法和研究視野方面都帶給了觀眾很多啟示。講座結束之后，觀眾就講座中的相關問題與沈老師展開了進一步的深入交流。